寿梦元年,朝周,适楚,观诸侯礼乐。寿梦曰:孤在夷蛮,徒以椎髻为俗,岂有斯之服哉!因叹而去,曰:於乎哉,礼也!
二年,楚之亡大夫申公巫臣适吴,以为行人。教吴射御,导之伐楚。楚庄王怒,使子反将,败吴师。二国从斯结仇。于是吴始通中国而与诸侯为敌。
五年,伐楚,败子反。
十六年,楚恭王怨吴为巫臣伐之也,乃举兵伐吴,至衡山而还。
十七年,寿梦以巫臣子狐庸为相,任以国政。
二十五年,寿梦病将卒。有子四人:长曰诸樊,次曰余祭,次曰余昧,次曰季札。季札贤,寿梦欲立之,季札让,曰:礼有旧制,奈何废前王之礼,而行父子之私乎?寿梦乃命诸樊曰:我欲传国及札,尔无忘寡人之言。诸樊曰:周之太王知西伯之圣,废长立少,王之道兴。今欲授国于札,臣诚耕于野。王曰:昔周行之德,加于四海,今汝于区区之国,荆蛮之乡,奚能成天子之业乎?且今子不忘前人之言,必授国以次及于季札。诸樊曰:“敢不如命?”寿梦卒。诸樊以適长摄行事,当国政。
吴王诸樊元年,已除丧,让季札,曰:昔前王未薨之时,尝晨昧不安,吾望其色也,意在于季札。又复三朝悲吟而命我曰:吾知公子札之贤,欲废长立少。重发言于口。虽然我心已许之,然前王不忍行其私计,以国付我,我敢不从命乎?今国者,子之国也,吾愿达前王之义。诸樊曰:苟可施于国,何先王之命有!太王改为季历,二伯来入荆蛮,遂城为国。周道就成,前人诵之不绝于口,而子之所习也。札复谢曰:昔曹公卒,废存适亡,诸侯与曹人不义而立于国。曹君惧,将立子臧,子臧去之,以成曹之道。札虽不才,愿附子臧之义。吾诚避之。
翻译:
吴王寿梦元年,朝拜周天子,访问楚国,观看诸侯的礼乐。寿梦说:我在蛮夷之地,只是以椎髻为习俗,哪里有这种服饰呢!因此叹息着离开,说:唉呀!这就是礼仪啊!二年,楚国的亡大夫申公巫臣来到吴国,被任命为行人。教吴国学习射箭和驾车的技术,并引导吴国攻打楚国。楚庄王大怒,派子反率兵迎战,打败了吴军。两国从此结下了仇怨。于是吴国开始与中原各国为敌。五年后,吴国再次进攻楚国,击败了子反。十六年,楚恭王怨恨吴国因为巫臣的关系而攻打自己,于是发兵攻打吴国,打到衡山后撤军。十七年,寿梦任命巫臣的儿子狐庸为相国,负责国家政务。二十五年,寿梦病重将要去世。他有四个儿子:大儿子叫诸樊,第二个儿子叫余祭,第三个儿子叫余昧,第四个儿子叫季札。季札很贤能,寿梦想要立他为王,季札谦让地说:礼制有成规,怎么能废弃从前帝王的礼制而根据父子之间的私情来办事呢?寿梦于是命令诸樊说:我想把国家传给季札,你不要忘了我的话。诸樊说:周国的太王古公直甫知道西伯昌的圣德,便废弃了大儿子而让小儿子继位,于是周王朝的治国之道得以兴盛。现在您想把国家交给季札,我一定心甘情愿地在野外种地。寿梦说:过去周王施行的恩德加给了普天下的民众,现在你住在一个小小的国家里,处在少数民族的区域中,哪能成就统一天下的大业呢?如果你不忘记父亲的话,就一定要把国家的政权依照兄弟的次序传给季札。吴王诸樊元年(公元前560年),已经脱下丧服后,便把君位让给季札,说:过去父王在世时,曾经从早到晚坐立不安,我观察他的脸色,知道他的希望全在于季札。接着又在内朝悲叹,并且告诉我说:‘我知道公子季札贤能,他想废弃大儿子而让小儿子继位。’只是难以把这话说出口。即使这样,我心里已许诺他了,但是父王不忍心按他个人的打算来办事,仍然把国家托付给我,我敢不服从命令么?现在这个国家,实是您的国家,我希望能实现父王的意见。诸樊说:如果可以在国家的政事中实行的话,又有什么古代帝王的成命呢?太王把继承人改成了季历,两位兄长便来到楚地,筑起城墙建立了国家。周王朝的治国之道取得了成就,前人称颂他,赞不绝口,这也是您所熟悉的啊。季札再次推辞说:过去曹公去世时,在位的公子和庶子都不存在了,诸侯和曹国人违背道义而拥立了新的君主。曹君害怕了,打算立子臧为君。子臧离开曹国以成全曹国的传统道义。我虽然没有才能,但也愿意效法子臧的义举。我确实想避开这个位置。